《刘渡舟验案精选》(60-90案)

张思莱 / 2019-11-23 / 人气:7721

【60】肝胆湿热(乙型肝炎伴肝硬化)(一)

高××,男,31岁,研究生。1993年4月28日初诊。

患者于1985年患乙型肝炎,1991年病情加重,住某医院,诊断为“慢性乙型肝炎伴肝硬化”,“肝功能失代偿期”。服用中、西药物,未能控制病情发展。后从书中得知刘老善治肝病,特来求治。初诊时患者面色青暗无华,悲观之情溢于言表。自诉肝区不适、口苦、齿衄、两腿痠软、食少、寐差、小便黄、大便溏泻。血液化验检查:ALT:200(IU/L),BIL:2.2(mg%),白蛋白:2.7(g%),球蛋白:4.5(%),A/G:0.6/l,Hb:11(g%),WBC:2900/立方毫米,PC:60000/立方毫米,凝血时间延长。B超提示:肝硬化改变,部分肝坏死,脾大,少量腹水。视其舌红、苔白;切其脉弦而无力。此肝肾阴虚与肝胆湿热蕴郁不化之证。阴虚为本,湿热为标。因本案湿热为患较重,当以治标为主。刘老疏自制的治疗肝炎之方:

柴胡15g、黄芩15g、茵陈15g、土茯苓15g、凤尾草15g、草河车10g、炙甘草4g、土元10g、泽兰10g、茜草12g、大金钱草30g、白花蛇舌草15g、龙胆草4g。

医嘱:静养,忌食荤腥油腻,甘甜食物及各种补品,并忌房事。

服药十四剂,饮食增加,大便正常,小便微黄,ALT降至80(IU/L),脉来有柔和之象。仍齿衄、两腿痠软、舌红、少寐。此乃湿热渐去,阴血亏虚之本质已露,但毕竟湿热尤盛,不可骤进滋补之品,惟宜清利湿热中兼养阴血。为疏:

柴胡15g、黄芩8g、茵陈15g、土茯苓15g、凤尾草15g、草河车10g、炙甘草6g、茜草10g、当归16g、白芍15g、土元10g、泽兰10g、红花10g、海螵蛸15g、虎杖14g、丹皮10g、丹参16g、酸枣仁30g。

又服十四剂,齿衄止、睡眠佳,ALT下降至50(IU/L),但仍舌红、乏力,脉来大而无力。此气阴两虚之象,宜清利湿热,益气养阴。

柴胡15g、当归15g、白芍15g、茵陈15g、炙甘草10g、土茯苓15g、黄芪10g、党参10g、白术10g、凤尾草15g、草河车10g、女贞子12g、旱莲草12g、土元10g、茜草10g、鳖甲12g、龟板10g、海螵蛸15g、泽兰10g。

上方服两个月,自觉症状均消失,ALT降至38(IU/L),BIL:lt;1(mg%),A/G已趋正常。此大邪已去,唯气血两虚,PC已降至45000/立方毫米,皮肤有出血点,面色黧黑。乃气虚不摄,血虚不荣之象,治宜双补气血。乃疏补中益气汤与人参养荣汤两方交替服用。

共服四十余剂,皮下无出血点,面色转红润。血液化验检查:ALT正常,白蛋白:4.5(g%),球蛋白:3.2(g%),A/G为1.4/l。血常规除PC略低外余皆正常。B超:肝硬化程度较前明显减轻。自觉症状除时有腿痠困外,余无不适,与“肝炎舒胶囊”以善其后。1995年初,患者重返工作岗位,身体康健,并喜得一子。


[按语]刘老认为,引发肝炎的主要病因是因为湿热毒邪,这种理论认识已在临床得到了反复验证。湿热毒邪在一定条件下,如情志内伤或劳倦太过,或饮食所伤等,侵犯肝脏及其所连属的脏腑与经脉,首先导致肝脏气机的条达失畅,疏泄不利,出现气郁的病变。继而气病及血,由经到络,则可导致经络瘀阻的病变。在其发生、发展过程中,湿热毒邪不解,每易伤阴动血,从而挟有阴血方面的病理变化产生。此时虚实挟杂,治疗颇为棘手。气滞血瘀,血瘀则水不利,又肝病及脾,影响脾之运化水湿功能,肝之疏泄三焦水道随之失常,终可导致水液停积于体内,致发肝硬化腹水等病。

所以,刘老诊治肝病,首先辨出阴阳气血发病阶段。在气者,疏肝解郁,清热利湿解毒;在血者,又当佐以养血凉血之药物。

本案患者素有案牍之劳,肝脏阴血先伤,继而湿热毒邪侵犯肝脏。初诊时,患者有口苦、溲黄、便溏(肝胆湿热伤及脾胃)、舌红,血液化验见转氨酶偏高的现象。此湿热挟毒蕴结气分之征,虽有阴血不足,但仍以祛除湿邪为要。若误用滋补,则必增湿助热,加重病情。刘老自拟的“柴胡解毒汤”为“肝炎气分阶段”而设,加“三草”者,在于加大其清热解毒之力。本方降转氨酶,球蛋白有良效。其人湿热渐去,仍见齿衄、舌红等症,为气病及血,阴分不足。转方可用养血和血之品,搜解肝脏、经络中之湿热毒邪,并补养肝脏之阴血。临床证明,本方能有效地阻断肝炎向肝硬化方面的发展。待湿热之邪尽去,症状得到改善后,此时又以治本为主,尤其补脾以培土更属重要。故继续使用补中益气汤,则终使沉疴痊愈。

总之,治疗本病切切把握攻邪与扶正的关系。早期正气尚盛,当以攻邪为主;中期正气有虚,宜祛邪之中兼以扶正;后期气血亏虚之时,宜在补益之中佐以祛邪。如此,方至事半而功倍。




【61】肝胆湿热(乙肝活动期)(二)


孙××,男,22岁。

患乙肝一年有余,乙肝五项检查:HBsAg(+),HBeAg(+),HBc(-);肝功能检查:ALT:230(IU/L)。曾服“联苯双脂”等降酶药,ALT始终在100(IU/L)以上。现肝区疼痛而胀、口苦、不欲饮食、头晕、疲乏无力、腰痠痛、小溲赤秽、大便不爽。望之面如尘垢不洁、舌红、苔白腻挟黄色、切脉弦滑。辨为湿热毒气侵犯肝胆,疏泄不利。治宜清热解毒利湿,疏利肝胆气机。疏方:

柴胡15g、黄芩10g、茵陈15g、土茯苓12g、凤尾草12g、草河车12g、炙甘草4g、虎杖12g、大金钱草15g、垂盆草5g、白花蛇舌草12g、土元10g、茜草10g。

服药七剂,肝区胀痛、口苦、尿黄诸症明显减轻,饮食好转,面色转润,守方加减治疗。一个月后复查肝功,ALT降至28(IU/L)。再与上方加减进退,巩固疗效。其后多次化验肝功,ALT值稳定在正常水平。


[按语]病毒性肝炎多由“湿热毒邪”内侵所致,先病肝之气分,继而由气及血,病入血分。本案患者为肝炎病在气分,其临床特征是:肝区胀满疼痛、纳呆、恶心、恶闻腥荤气味、倦怠嗜卧、小溲赤黄、大便不爽、脘腹胀满,面生尘浊、如生油垢,舌体大、舌质红、苔厚腻、脉弦滑或弦数。血液化验检查一般可见转氨酶与TTT升高等。对此,刘老发明“柴胡解毒汤”治之,疗效非凡。




【62】肝血瘀阻(病毒性肝炎)


冯×,男,26岁,内蒙古包头市人。1995年9月20日初诊。

肝区疼痛半年之久,查乙肝五项::HBsAg(+),HBeAg(+),抗-HBc(+),肝功(-)。近半月病情加重,胸膈满闷、脘腹胀满、少食、乏力、睡眠不佳、小便短赤、大便溏薄、舌苔白厚腻、脉弦而滑。观其脉证,反映了肝之湿邪为盛。暂停它法,当先利气祛湿,芳香化浊。用藿香正气散加减。服药十五剂,胸闷、腹胀减轻许多,大便已正常,饮食有增,白厚腻苔变薄。然两胁疼痛依然如旧,入夜则疼痛为重。舌边暗红、脉弦而涩。辨为肝血瘀阻,络脉不通。拟用:

柴胡15g、黄芩8g、茵陈15g、土茯苓15g、凤尾草15g、草河车15g、茜草10g、当归15g、白芍15g、土元10g、泽兰10g、红花10g、海螵蛸15g、苍术10g。

服上方两月有余,肝区疼痛消失,饮食、二便、舌脉如常,体力恢复。1995年11月31日血液化验检查:肝功(-),HBsAg(-),HBeAg(-),抗-HBc(-)。嘱其勿食肥甘而助邪气。续服刘老“肝炎舒胶囊”巩固疗效。后又复查肝功、乙肝五项,均为阴性,没见反跳。


[按语]刘老认为,病毒性肝炎的基本原因是“湿热挟毒”凝滞肝脏气血所致。一旦发病,则使肝脏的疏泄功能失常。其始也,气机郁勃不舒,继而血脉瘀阻,络脉涩滞。“新病在经,久病入络”也。三角水道运行受阻,气化为之不利,小便极端困难,则可形成臌胀(肝硬化腹水)。临床上,对肝炎辨证应先辨阴阳气血。本案胁痛入夜为重,舌边暗红,脉弦而涩,为肝炎病及血分。对此,刘老发明了“柴胡活络汤”。本方具有疏肝活血通络,祛除湿热毒邪之功,能有效地阻断病毒性肝炎的发展进程,防止肝硬化腹水及肝占位性病变的发生。若见转氨酶持续不降者,可于本方中加入大金钱草、垂盆草、白花蛇舌草,以增强清热解毒之力,名为“三草活络汤”。




【63】肝脾之积(慢性肝炎肝硬化)


李××,男,35岁。

患慢性肝炎已有两载。肝脾肿大且疼,胃脘发胀,嗳气后稍觉舒适,口干咽燥、饮食日渐减少。自述服中药二百余剂,迄无功效。索视其方,厚约一寸,用药皆香燥理气一辙。其脉左弦细,右弦滑,舌光红无苔。证候分析:服药二百余剂不为不多,然无效者,此肝胃不和有阴虚之证。何以知之?舌红而光、脉又弦细、口咽又干,阴虚乏液昭然若揭。且新病在经,久病入络,故见肝脾肿大而疼痛。治法:软坚活络,柔肝滋胃。方药:

柴胡5g、川楝子10g、鳖甲20g、生牡蛎15g、红花6g、茜草10g、麦冬12g、玉竹12g、生地15g、丹皮9g、白芍9g、土元6g。

此方加减进退,服至三十余剂,胃开能食,腹胀与痛皆除,面色转红润,逐渐康复。


[按语]本案病症属中医“症积”范畴。《难经·五十六难》曰:“肝之积名曰肥气,在右胁下如覆杯,有头足……脾之积名曰痞气,在胃脘,覆大如盘”。所谓“肥气”、“痞气”,即肝脾肿大之证。综观本案脉证,其肝脾之积为阴虚内热、气血凝滞所致。治当滋阴软坚,活血化瘀,柔肝养胃。所用药物为刘老自拟方“柴胡鳖甲汤”。方用柴胡、川楝子疏肝理气;鳖甲、牡蛎软坚散结;麦冬、玉竹、生地滋养肝胃之阴;丹皮、白芍凉肝柔肝;红花、茜草、土元活血化瘀。据刘老经验体会,本方治疗慢性肝炎晚期,出现蛋白倒置,或乙型肝炎“澳抗”阳性者,或亚急性肝坏死而出现上述脉证者,多有较好功效。




【64】肝阳虚衰(慢性肝炎)


陈××,男,38岁。

三年前,因急性肝炎叠用苦寒之药,损伤肝脾之阳气。黄疸虽退,但腹痛、胁满,以及胀闷之症则有增无减。化验肝功:GPT:250(IU/L)。近日来,头晕而痛、动则更甚,伴有精神抑郁不舒、腰膝痠软无力、心悸气短、四肢不温、懒于言语、脉来弦细、舌质暗淡、舌苔薄黄。刘老语诸生曰:此证乃肝阳虚衰,疏泄不利,导致气血失和,脾肾两虚。治当温养肝气,疏肝通阳,兼扶脾肾之虚。方用:

桂枝14g、当归12g、白芍12g、黄芪30g、淡吴茱萸3g、生姜6g、枳壳12g、川厚朴12g、仙灵脾12g、菟丝子15g。

此方服至十剂,心悸气短、腰腿痠软等症明显好转。上方又加党参、白术等健脾之品,前后约服百余剂,体力恢复,查GPT降至正常范围,周身无有不适,病愈。


[按语]大凡医之论治肝病,多重视其邪气有余,而忽视其正气不足。尤对上述之肝阳虚衰之证,论之更少。临床上,或由于素体虚寒,或因治疗损伤肝脾之阳,或病久阴损及阳等种种原因,出现肝阳虚衰的证候并非少见。因肝内寄相火,寓一阳生生之气,肝肾同源,而肾中真阳亦与肝关系密切。故一旦肝气不足,则机体生化之机能减弱,如晨曦无光,必然寒气四起。《圣惠方》所谓:“肝虚则生寒”,其理大抵如此。

肝阳既虚,可出现两种病理变化:一是肝气失温而疏泄不及,气郁不伸,则精神闷闷不乐、善太息、胸胁发满、脉来弦细;二是阳虚不温,则寒浊内生,继之上逆横犯,变化多端。如肝寒上逆,则头痛目眩;上凌于心,可致胸满、心悸、气短;横犯脾胃,则呕吐清水,大便溏泻;乱于经脉,则见小腹冷痛,阴湿囊冷等症。

本案所用方药为《伤寒论》桂枝汤加减。将桂枝加重剂量(桂枝加桂汤),张仲景本为治疗寒气上冲之奔豚证而设,因其病属阳虚阴乘,恰与肝阳虚衰的病机证候互相吻合。刘老用“异病同治”之法进行很有见解的治疗。本方重用桂枝温疏肝木,又能下气降浊;白芍柔肝养血,于阴中和阳。二药相配,能调和肝脏营卫气血。生姜暖肝和胃降逆。若气虚甚,可加黄芪、党参;肝之阴阳两虚,可加肉苁蓉、仙灵脾、鹿角胶、菟丝子、枸杞等酸甘滋阴温阳之品。还可适当配伍厚朴、砂仁以畅气机。使温中有补,补中有通,则尽善尽美。




【65】阴虚肝气横逆


李××,男,35岁,北京人。

患慢性迁延性肝病,服药二百余剂,效果不显。观其所服之方,不外疏肝理气而已。其人两胁闷痛、脘腹胀满,呃忒时作、格格有声,饮食衰少、体力日渐虚衰、夜晚则口干舌燥、手足心热。诊其脉左弦而右滑,视其舌光红如绵而无苔。刘老辨为胃阴不足,肝气横逆,三焦气滞之证。方用:

川楝子10g、白芍12g、麦冬30g、川石斛15g、青皮9g、荷蒂9g、玉竹15g、沙参15g、川贝6g、木瓜10g。

服三剂药后,呃忒明显减少,口舌干燥、五心烦热亦有所减轻。乃守上方加减进退,并嘱勿食辛辣食品。服至二十余剂,症状皆除。


[按语]本案为胃阴亏损,肝气横逆。叶天士所谓“胃汁竭,肝风鸱”是矣。细审其因,乃过服疏肝理气药物,内劫肝阴所致,而且阴血愈虚,则肝气愈旺,反更加戕伐肝脏阴血。故见胁痛、脘闷、腹胀。呃逆的肝气横逆证。又见手足心热,口燥咽干、舌红如锦无苔的阴虚之证。治当养胃阴以制肝气之横。仿魏柳州一贯煎之法,使胃阴充则木自敛。

肝病重在调肝气,世医皆知,而调治之法,灵活多样,不止于疏散之一途。肝病不及,其气郁而难伸,用辛散疏达之法,则使肝畅而气达。《内经》谓:“以辛补肝”,即此意也。然肝脏其性刚躁,易动难静,许多情况下为病肝气太过。治疗总宜酸柔平抑,以逆其横。此即《内经》“以酸泻肝”之法。若再用疏散,则必助纣为虐,使肝气横逆莫救。如李冠仙在《知医必辨》中说:“若其人并无所制,而善于动怒,性不平和,愈怒愈甚,以致肝气肆横,肝火化风,平之不及,而犹治以辛散,譬如一盆炭火,势已炎炎,而更以扇扇之,岂有火不愈炽而病不加甚耶?”,“然而庸庸者,大抵以破气为先……至不应,则以为病重难治,岂不冤乎?”,其言契合肝病治疗之旨。




【66】臌胀(肝硬化腹水)(一)


丁××,男,43岁。

胁痛三年,腹臌胀而满三月,经检查为“肝硬化腹水”,屡用利水诸法不效。就诊时见:腹大如鼓,短气撑急、肠鸣漉漉、肢冷便溏、小便短少、舌质淡、苔薄白、脉沉细。诊为阳虚气滞,血瘀水停。疏方:

桂枝10g、生麻黄6g、生姜10g、甘草6g、大枣6枚、细辛6g、熟附子10g、丹参30g、白术10g、三棱6g。

服药三十剂,腹水消退,诸症随之而减。后以疏肝健脾之法,做丸善后。


[按语]臌胀形成的基本病机:肝、脾、肾三脏功能失调,导致气滞、血瘀、水裹积于腹中而成。早在《内经》就已论述了本病的证候及治疗方药。《素问·腹中论》说:“有病心腹满,旦食则不能暮食……名为臌胀……治之以鸡矢醴,一剂知,二剂已”。臌胀是以心腹大满为主要临床表现,其治疗方法繁多,本案所用方药为张仲景“桂枝去芍药加麻辛附子汤”加味。《金匮要略·水气病脉证并治》篇说:“气分,心下坚大如盘,边如旋杯,水饮所作,桂枝去芍药加麻辛附子汤主之”。所谓“气分”病,巢元方认为是“由水饮搏于气,结聚所成”。陈修园则潜心临证,颇有所悟道:此证“微露出其臌胀机倪,令人寻译其旨于言外”。根据刘老治腹水之经验,凡是大便溏薄下利,若脉弦或脉沉,腹满以“心下”为界的,则用本方,每用必验。腹胀而两胁痞坚的,则用柴胡桂枝干姜汤,其效为捷。腹胀居中而且利益甚的,用理中汤,服至腹中热时,则胀立消。若小腹胀甚,尿少欲出不能,则用真武汤,附子可制大其服,则尿出胀消。此上、中、下消胀之法为刘老治肝硬化腹水独到之经验,提出供同道参考。




【67】臌胀(肝硬化腹水)(二)


赵××,男,46岁。

患肝硬化腹水,腹胀如瓮、大便秘结不畅、小便点滴不利。中西医屡治无效,痛苦万分,自谓必死无救。切其脉沉弦有力,舌苔白腻而润。观其人神完气足,病虽重而体力未衰。刘老辨为肝硬化腹水之实证。邪气有余,正气不衰。治当祛邪以匡正。如果迟迟坐视不救,挽留水毒而不敢攻下之,医之所误也。处以桂枝汤减甘草合消水丹方:

甘遂10g、沉香10g、琥珀10g、枳实5g、麝香0.15g,上药共研细末,装入胶囊中,每粒重0.4g,每次服4粒,晨起空腹用桂枝10g、芍药10g、生姜10g、肥大枣20枚煎汤送服。

服药后,患者感觉胃肠翻腾,腹痛欲吐,心中懊憹不宁。未几则大便开始泻下,至两三次之时,小便亦随之增加。此时腹胀减轻,如释重负,随后能睡卧休息。

时隔两日,切脉验舌,知其腹水犹未尽,照方又进一剂,大便作泻三次,比上次药更为畅快,腹围减少,肚胀乃安。此时患者惟觉疲乏无力,食后腹中不适,切其脉沉弦而软,舌苔白腻变薄。改用补中益气汤加砂仁、木香补脾醒胃。或五补一攻,或七补一攻,小心谨慎治疗,终于化险为夷,死里逃生。


[按语]“肝硬化腹水”是一个临床大证。若图为消除腹水与肿胀,概用峻药利尿,虽可暂时减轻痛苦,但时间一长,则利尿无效,水无从出,病人臌胀反而会加重,甚至导致死亡。刘老治此病,不急于利水消胀,而是辨清寒热虚实然后为之。本案肝硬化腹水出现小便黄赤而短、大便秘结不通、腹胀而按之疼痛、神色不衰、脉来沉实任按、舌苔厚腻,乃是湿热积滞,肝不疏泄,脾肾不衰的反映。此时可考虑攻水消胀的问题,用桂枝汤去甘草合消水丹。消水丹为近代医人方,内有甘遂与枳实,破气逐水,以祛邪气。然毕竟是临床大证,利之过猛,恐伤正气,故此合桂枝汤。用桂枝护其阳;芍药以护其阴;生姜健胃以防呕吐;肥大枣用至20枚之多,以监甘遂之峻驱,又预防脾气胃液之创伤,具有“十枣汤”之义。去甘草者,以甘草与甘遂相反之故也。本方祛邪而不伤正,保存了正气,则立于不败之地。




【68】腹胀(慢性乙型肝炎)


刘××,男,54岁。

患“乙型肝炎”,然其身体平稳而无所苦。最近突发腹胀,午后与夜晚必定发作。发时坐卧不安,痛苦万分。刘老会诊经其处,其家小恳请顺路一诊。患者一手指其腹曰:我无病可讲,就是夜晚腹胀,气聚于腹,不噫不出,憋人欲死。问其治疗,则称中、西药服之无算,皆无效可言。问其大便则溏薄不成形,每日两三行。凡大便频数,则夜晚腹胀必然加剧。小便短少,右胁作痛,控引肩背痠楚不堪。切其脉弦而缓,视其舌淡嫩而苔白滑。刘老曰:仲景谓“太阴之为病,腹满,食不下,自利益甚”,故凡下利腹满不渴者,属太阴也。阴寒盛于夜晚,所以夜晚则发作。脉缓属太阴,而脉弦又属肝胆。胆脉行于两侧,故见胁痛控肩背也。然太阴病之腹满,临床不鲜见之,而如此证之严重,得非肝胆气机疏泄不利,六腑升降失司所致欤?刘老审证严密,瞻前顾后,肝脾并治,选用《伤寒论》的“柴胡桂枝干姜汤”。

柴胡16g、桂枝10g、干姜12g、牡蛎30g(先煎)、花粉10g、黄芩4g、炙甘草10g。

此方仅服一剂,则夜间腹胀减半。三剂后腹胀全消,而下利亦止。


[按语]柴胡桂枝干姜汤为小柴胡汤的一个变方,由小柴胡汤减去半夏、人参、大枣、生姜,加干姜、桂枝、牡蛎、花粉而成,用于治疗少阳胆热兼太阴脾寒,气化不利,津凝不滋所致的腹胀、大便溏泻、小便不利、口渴心烦,或胁痛控背、手指发麻、舌红苔白、脉弦而缓等症。本方和解少阳,兼温脾家寒湿,与大柴胡汤和解少阳兼泻阳明胃实,一实一虚,相互发明,可知少阳为病影响脾胃,需辨其寒热虚实而治之。

在乙肝等慢性肝胆病疾患中,由于长期服用苦寒清利肝胆之药,往往造成脾气虚寒的情况。此时用本方疏利肝胆,兼温太阴虚寒,正为相宜。本方的黄芩用量要少,干姜的剂量稍大,尿少加茯苓,体虚加党参。此方为刘老治疗肝炎疾患的常用之方。




【69】腹胀痛


林××,男,49岁。1992年1月4日初诊。

腹部胀满疼痛半年,屡治不验。胀满每于情志急躁时加重,旁及两胁。坐卧不宁、身热、口苦、目赤、小便短涩、大便正常、脉弦赉赉。刘老辨为肝郁化热,气机壅塞,三焦不利所致。拟化肝煎疏肝解郁,利气消胀。

青皮10g、陈皮10g、丹皮10g、��味以疏肝解郁。方用沙参、麦冬、玉竹、生地以滋养胃阴,而制肝气之横;枇杷叶、荷蒂肃肺胃之气,以降呃逆;白芍柔肝养血;配伍川楝子、郁金、佛手以疏达肝气之郁。本方对胃则滋,对肝则疏,药在轻灵,别有洞天。服之能使胃阴得复而使厥阴风木不亢,肝胃之气调和则愈。李明之用燥药治脾,叶天士用润药治胃,两位大家之学相得益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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